握着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丁一沾了沾墨水,望了英宗一眼,强行按下心头想把这份密约付之一炬的冲动,在英宗的名字后那处空白,留下了“丁一”两个字。因为丁一很清楚,没有把这份东西烧掉,而签下自己的名字,意味着什么。
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信任,署下名字,也就对应着责任。
丁一吹干了墨迹,把这份密约揣进贴身口袋里,这么对着英宗这么说道:“等我安置好关外诸事,入得关来,这事便开始着手来办,你这边要作好准备,不是要你应和什么,而是别被误伤,还有就是诸大臣来迎之时,要心中有数……想来宫中应该不会留我太久,关外那边鞑子来……”
“且住!”英宗截住了丁一的话头,握着丁一的手臂摇了摇头道,“你想差了。若我在那位子上,安西都督府只不过是一颗棋子,我以为,他不见得,就会比我更看重安西都督府的存在。”英宗这话,真是很实际的,关处之地,大明朝廷就压根没怎么想过去守住。
也不是到了这年头,丁一横空出世之后,丁如玉才能带着明军纵横在兀良哈,宣宗年代,也是有打过的,那时大明如果铁了心一定要把兀良哈收入版图,举全国之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问题是打下来怎么守?要花费多少兵马、钱粮去防守?这可是一块收不上赋税的地方。而且出了关,也就无险可守了,随时要面对鞑靼的兵锋。
云远的情况也是相同的。如果不是丁一以五千新军一路横扫,又上了折子,说是可以用二万新军守五府之地,朝廷也不会动心。事实上,大明放弃交趾,也是差不多的理由,打。也先的瓦剌那是啃不动,但要说孟养、兀良哈、交趾这些地方。至少在宣宗朝,不见得就打不下来,主要还是代价的问题。但关键是打下来怎么守?
起码从行政设置上,云远还要让朝廷比关外更为重视。因为丁一的战绩和折子,让朝廷看到了可以用少量兵力来守住,而其中的矿产等资源,还是有这个价值,所以设置了承宣布政使司,而关外,根本就是扔给安西都督府,连行政衙门都没人想起要去安排的。
孙太后放丁如玉出关,目的也只是拖延一下鞑子的兵锋。而不是要她去守住关外之土。
丁一听着英宗这话,才想起自己还是没按着这时代的思维来考虑问题。
不过他也并没有因此而感觉到惊慌失措,丁一向来不会只做单一的方案。
若是白莲教佛母空然在京师现身呢?孙太后和景帝是否还继续把他扣在宫里?那位在香山捉到的唐赛儿。丁一早在进军阿拉干王国之前,就着手安排她入京事宜了。若是那位唐赛儿还不够,那就让侯大苟死灰复燃,教打着侯大苟话旗号的“义军”席卷广西,兵锋直指湖广好了,看看朝廷这边还坐不坐得住。正如在天津上岸时。丁一对黄萧养所说的,此时。已不需要再去依靠打打杀杀来保证自己的存活了。
就算京师、广西同时出乱子都不能让景帝和孙太后放手,那么,丁一还有另外的后手。
“不必担心,我不是王骥。”丁一微笑着这么对英宗说道,他不会跟王骥一样被困在宫中。
“保重。”英宗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了,就这样松开了握着丁一的手。
丁一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一句话,就这样离开了这座幽囚英宗的宫殿。
有一些人,是不需要太多的言语来表达对于彼此的情怀;有一些事,是不需要豪言壮语来煽动热血。只是风雪太烈,什么明月繁星,在一片雪白的天地里,都不再是穹顶的主角。英宗静静地站在殿内,看着风雪里那渐行渐远,撑着油纸伞,握着茶杯的身影,他的嘴角,第一次在这几年幽囚之中,挂起一抹笑意,足以教人支撑过残酷的严冬。
不论风雪多冷,也无法抚平身为人父对于自己儿子病情的心焦,子时还差两刻,兴安就亲自带着一众人手,甚至还抬着软轿,来到了丁一落脚的所在,请丁一随他而去:“爷爷想问问如晋少爷,云远那边的赋税,什么时候开始征收?五年?还是十年?”还有许多的问题,总之,丁一是不可能这么回答了让兴安去传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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