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北赵府,一个精壮汉子走进府门,顺着廊庑走进一个院子里,便见赵三正骑在马上,拿着一把软搭搭的弓在那里射靶子。
“小人拜见衙内。”精壮汉子唤了一声。
赵三回头一看,立刻把手里的弓箭向地上一扔,让旁边的奴婢拾捡。他接着就从马上爬下来,向空地附近的亭子走去,也不开口说话。但见赵三才过一年多,肤色已没那么白,脸脖都晒黑了不少,要是再黑一些便越来越像他二哥了,脸颊的红润倒是不减,气色很好的样子。
精壮汉子见状便跟了上去。待赵三坐下,抬头看了他一眼,精壮汉子便小声道:“衙内叫小人在那李处耘家附近住几日看看,不想真就发现了不少有意思的事。”
赵三道:“快快说来。”
汉子小声道:“那天衙内刚走不久,就见郭绍去了李处耘家门口,后来在路口的那茶楼上,又私会了李家娘子。”
“你没看错?”赵三听罢险些站起来,脸上隐隐腾起一股黑气。
汉子道:“小人不敢看错。”
赵三咒骂道:“这个小贱人,假正经,要是哪天落在老子手里……”他说到这里忙住了口,扭头左右前后瞧了一通,拉下脸来,问道,“说啊,继续说完。不过就是私会罢了。”
汉子沉声道:“恐怕不止私会一次。又过了一天,就见那李娘子身边的丫鬟偷偷摸摸出门,我这回有了准备,叫我那兄弟跟着。衙内您猜怎么着?”
“猜个鸟,说!”赵三压低着声音骂道。虽然附近没有别的人,他还是说得很小声。
汉子道:“那奴婢到了大相国寺那边,在郭绍府前街上等着,然后约那郭绍进茶楼,不知道干什么。大抵不是带信就是传话,但郭绍和李家娘子这两日并无动静。
不过小人终于又看出了玄机。就今天早上,李处耘府上有几个人出城,一路沿驿道西去,在太室山东边的大通寺附近,一口气订了好几间大房……”
赵三听罢立刻就说道:“李家的家眷多半是趁春|色天气好,想出门踏青。这些妇人借着去寺庙拜神,实则想去游玩……那丫鬟带信,恐怕就是密约郭绍了。”
“小人也这么觉着。”
赵三打量了一番这汉子,说道:“李侠儿,你是咱们赵府老家人,闯了祸要不是我给你说好话,你现在却不知在哪里。”
叫李侠儿的汉子道:“小人从来唯衙门马首是瞻。”
“这事儿暂且别往外说。”赵三叮嘱道。
李侠儿道:“小人明白。”
赵三在亭子里踱来踱去,也没再说什么,挥手吩咐李侠儿下去了。就在这时,他听闻父兄下直回来,便进去见面。
父子三人说了一通话,父亲便和赵匡胤谈起了公事。他们叫奴婢都回避了,倒不避兄弟。但赵三没有军职不甚了解军中诸事,搭不上腔,便只是听着。
但见这屋子里上下的椅子上坐着三个又旁又壮的汉子,老少各不相同,却都是阔脸小眼、天圆地方的面相,又都是双下巴,长得比较像,三个人坐一块儿莫名有滑稽之感。不过他们一本正经的,似乎早就习惯了,并不觉得这场面有啥稀奇。
赵弘殷有点咳,但脸上还是带着笑意:“你们兄弟俩的好事说不定能办到一起,河北王家、淮南尹家,都已同意婚事。”
赵三并没有异议,只道:“但凭父兄做主。”
黑壮的赵匡胤却道:“尹家在淮南,得提醒他们,可别和李重进走得太近了。”
赵弘殷点头道:“老二说得不错,李重进带禁军军职,却出镇地方,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事。”
赵匡胤淡然道:“不仅如此,李重进得罪得人太多,特别和侍卫司马步都虞候郭绍结怨,天下皆知。现在郭绍趁他不在东京,不动声色在侍卫司清理门户,禁军南衙的人装聋作哑,连枢密院也置之不理……我在朝里听一个好友私下告诉我,郭绍一次就将李重进的几十个将领一并踢到怀德军;恐怕这事还没完。不出半年,李重进在禁军里的势力怕是要干净了。”
“果然是人走茶凉。”赵弘殷叹道,“想来李重进虽然为人有些瑕疵,却也是战阵宿将,算是一条好汉……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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