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位种家族长来。颇能让人引发世事无常的感慨,对于此人,正是家族兴衰无常,官路宦途险恶的最好诠释。
种折两家是世代将门,是大秦最庞大的门阀世家,这个不容任何人怀疑的,就算三十多年前,像京师杨李这样的门阀跟他们也比不得,尤其是种家两位兄弟在三十多年前,悍然带兵入京,一举助正德皇帝登基为帝,之后两兄弟一掌殿前司禁军,一人掌枢密院,可谓是权势一时无两,也让种家的声势一举盖过折家,隐然为大秦门阀之首。
但俗话说的好,其兴也勃,其亡也忽焉,随着种家两兄弟先后辞世,正德皇帝对于种家也越来越是忌惮,两兄弟一去。朝中多方权衡下来,种家声势是一落千丈。
但即便如此,种家实力犹在,也是不容人小觑了的,尤其是当时任职兵部尚书的种从端乃是太子娘舅,只这一条,便是其他门阀可望而不可及的。
不过世事无绝对,也正是这一点,让种从端吃了大亏,当初太子与身在潼关的魏王争权夺宠,身为太子娘舅的种从端毫不例外的站在了太子一边,积极参与其中,其中细节也就不提了,种从端最后因克扣潼关守军粮饷事被责,起因虽是如此,但真正坏事的还是因为种从端在金殿之上当着群臣的面进言正德皇帝,应以后路诸事而制边军,这话虽是没错,也正对当初正德皇帝的心思,但他也不想想自己根基所在,所以算是一下子捅了马蜂窝,便是种氏族人也对其不满至极,旁人就更不用说了,太子李玄持更是个见事不好,就找替罪之羊的主儿,种从端众叛亲离之下,这下场也就不用问了。
于是这位前兵部尚书大人不日被贬金州。任金州转运使,专西北诸路镇军,禁军粮草事,于是连带着,种家实力锐减,落于折家之后等影响就不用提了。
不过倒霉的还在后面,不数年,又闹出了庆阳府兵变这等大事,此事乃太子一手主持,以金州私库之粮以补镇军倒卖粮饷之缺额,这中间自然少不了种从端给予其方便的,而当初之所以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也是因为西北大雪,延误了金州运粮的人马,这才酿成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兵变,待得兵变平定,太子那边虽然也是漏洞百出,狼狈之极,但好歹在明面上搪塞了过去,正德皇帝也不欲过于追究太子之责,这么一来。种从端算是又倒了霉。
他在金州数年之间建造的私库被秘密查封,因为事关太子朝局,所以到是免了牢狱之灾,之后种从端转任安抚使去了转运使这个肥缺也就在情理之间了。
不过金州向来是吴家的地盘,盘根错节,不可动摇半分,安抚使要想在金州有所作为那是妄想,这些年种从端日子也是越来越不好过才是真的。
接着便是如今大秦起兵伐蜀,对于种从端来说又是一次不大不小的起伏,当今皇上李玄谨自然是信不过他这个废太子娘舅的,除了早早派遣自己心腹任职随军转运使之外,还派来了陈祖暂代金州安抚使,而倒霉的种大人又被赶到了通判的位置上,着着实实降了一格,眼瞅着灭国之功就在眼前,却是连个边儿都没沾上。
观其宦途,便是不相干之人见了,估计也要洒上一把同情之泪的,从兵部尚书,到一个边州的通判,这距离就好像金州离长安那么远,也不由人不感慨种从端际遇之差了。。。。。。。。。。
而赵石是亲身经历庆阳府兵变之人,不过那时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队正而已,只知前因不知后果,而南十八自然明白其中故事,却也有意无意的隐瞒了下来,在向他说起种从端此人的时候,还感慨了几句,不过他着重说的是种从端因言事而获罪的经过。这其中自然是有让赵石警醒之意,赵石心里也明白的很。
这些题外话暂且不提,不一时,外面脚步声大作,前去随陈祖迎接的人回来了,赵石也能真就端坐在那里,自然带着余下之人迎出厅外。
不远处,陈祖正陪着一个须发皆白,一身官衣的老者谈笑着缓步而来,赵石心说,这看来就是种从端了,虽然经历有些倒霉,但此时看上去,老者年纪虽已老迈,但精神头却极为健旺,说起话来中气十足,老远就能听见他爽朗的笑声,不过看上去却有些风尘劳顿之色。。。。。。。
这时看见赵石带人迎在阶下,老者的眸子在赵石脸上扫过,微露些讶然之色,不过却紧走了几步,“可是钦差赵大人?老夫在这里给钦差大人见礼了,哈哈。。。。。。。。。”
“通判大人有礼了。”
“老夫忙于公务。今日方从外间回转,紧赶慢赶,还是未能迎候钦差大人于道左,还望钦差大人恕罪。”
之后种从端又与其他钦差随员见礼,见这些人就算有那么一两个面熟的,也叫不出名字,估计当年他任兵部尚书之时,这些人还是搓尔小吏罢了,尤其是眼前这位年轻的不像话的钦差大人,不过三四年间,就已位高至此。再想起这些年,朝局几番动荡,先帝更是在前年驾崩,而即位之人又非自己一力相助的外甥,想来有在有生之年,再回京师故地也是渺茫的紧了,想到此处,心中感慨之余,沟壑纵横的脸上不由流露出黯然之色。
不过这些年他也想的明白了,自己年华老去,种家在自己当家之后,更是江河日下,实在是对不起列祖列宗,自己的前程也就罢了,种家子弟在军中却是备受排挤,全是因受太子之事牵连之故,再若不想办法,种家的处境。。。。。。。。
想到这里,看着这位神色一直淡然如故,无惊无喜的钦差大人,心道,也不知这次上赶着来见这位当朝新贵,当今陛下的宠臣,是对还是错,此人这般年轻,却得陛下如此重用,陛下比之先帝可要大胆的多了。。。。。。。。。
赵石也在暗自打量着这位废太子娘舅,前兵部尚书,因皇位之争,而成了牺牲品的通判大人,从其脸上,到是看不出有多少失意的样子,衣衫整洁,精神健硕,也许是因为当过兵部尚书的缘故,说起话来,不畏不亢。气度俨然,他身后包括陈祖在内,在气势上就让人感觉逊色了不只一筹。
种从端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身上都穿着军服,仔细一看,两人还都是领着官衔,男的年纪不到三十,身子高大健壮,剑眉星目,生的很是俊朗,脸上虽然带着世家子弟才会有的矜持微笑,但一身在军中打磨出来的锋锐肃杀之气却怎么也遮掩不住的,身着盔甲,看那式样,竟然已是都尉军衔。
而女的看上去怎么也年纪更小,怎么看也不到二十的样子,身上穿的却是一身半身皮甲,标准的军中小校的打扮,腰间却别着一把大的异乎寻常的腰刀,也不知是真的假的,不过旁的到也罢了,此女相貌只在中上之列,和那年轻人有几分相像,只是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又大又亮,点漆板的眼珠转来转去,显的异常灵动,这时两人规规矩矩跟在种从端身后,不过眼睛却不时的向赵石瞟过来。
说话间,众人已经簇拥着几人回到花厅,种从端虽说落魄至此,但总在金州经营十余年,资历在那里摆着,就算是吴得胜,也表现出了十分的敬重出来,就更不用说旁人了。
寒暄已毕,众人重新入座,种从端见赵石注意到身后两人,哈哈一笑道:“这是老朽两个不成器的儿女,听闻钦差大人威名,这才央着老朽随于身边。。。。。。。。。。你们两个还不赶紧见过钦差大人。”
“末将种燧拜见钦差大人。”
“末将种漱玉,家中排行第七,所以人家都管我叫种七娘,也有人凑趣叫个七将军出来,做不得数,在这里给钦差大人见礼了。”
这种七娘也不怯场,嘴上节奏也快,透着一股秦川女儿的泼辣劲儿,说完之后,随着兄长一个标准的军礼便跪了下去,干净利落,立时便让人觉出一种不让男儿的豪爽气息来。
陈祖在旁边含笑瞅了种从端一眼,心说,这个老家伙看来是连脸也不要了,不过人家在金州烟瘴之地呆了这许多年,从转运使到安抚使,再到通判,也是一年不如一年,如果先帝在位到还好说,先帝最念旧情,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再回京师,但如今这位陛下嘛,身为废太子的心腹,只这一条,就等着在金州终老吧,也不怪人家比自己还要心急。
不过话说回来,人家这一双儿女确也拿的出手,种燧在金州禁军中算得上是一员虎将,若不是吴家和种家向来不对付,现在已经在成都了吧,再就是种七娘了,听说此女向得种从端喜爱,本是侍妾所出,这些年承欢在种从端膝下就这么个女儿,又是晚年得女,难免就疼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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