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彻夜未眠，本以为布鲁斯会很快露面。
不想，自己竟整整等了他一天半的时间，才见布鲁斯怒气冲冲步入家门，不待顾衍反应就当着顾衍的面将他传真过去的《离婚协议书》狠狠掷在了桌上：“顾衍.....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衍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失联这么多天再见布鲁斯他有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你要跟我离婚吗？就为了白一寒这点破事，你他妈要跟我离婚？”布鲁斯不可置信，见他越是这样就越是怒不可遏，爆了粗口。
顾衍没休息好，精神上还有些恍惚，平静地自桌上拿起自己亲自拟好的《离婚协议书》，将手顿在了半空，极其缓慢地说道：“我只是想要给殿下自行选择的机会而已。”
舆论是由他的身世引起的，诸多在背后力挺布鲁斯的国*务院长老和议会要员诸家势力，也的确是因为他的身世已经有了转变对布鲁斯提供支持的苗头出现，且倘若他和布鲁斯的婚姻关系仍在的话，这些深恨着凯撒.希里克的老派贵族和各方势力就极有可能断片对布鲁斯的支援，甚至会掉转船头即刻站到布鲁斯的对立面去。
不怪他们。
只怪这些家族死在凯撒.希里克手上的族人和后辈委实太多，累积的仇恨永远无法消弭，而现在这一切都将反噬到他的身上来。
舆论可以歼灭，民众的愤恨可以平息。
但这些本就站在权力链较尖端的世家贵族的思想却是无从变更的，只要顾衍还是布鲁斯的伴侣，他们就能断了对皇太子的支援，毁了布鲁斯多年以来处心积虑谋划积累的一切......他们给出的压力和愤慨传达得太快。
以至于，顾衍和布鲁斯根本无从招架，无计可施。
在这样的先决条件下——
顾衍可以理解和接受布鲁斯要和他离婚的想法。
身世是他的，alpha父亲是他的，从上一代延续下来的仇恨也是他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他不觉得布鲁斯有和他一起承担起这些的必要和义务。
他希望布鲁斯可以过得比他好，完成他的理想和抱负。
而不是——
被他所牵累。
“什么叫做给我自行选择的机会？想我同意和你离婚，放你和白一寒去双宿双栖吗？呸，你想得倒是美啊，顾衍——”布鲁斯从未这样愤怒过。
他仅仅是在昏迷过去之前通知自己的亲信安排医生给自己做个‘记忆修复手术’的功夫，一觉醒来外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还不止，他的omega还给他发送了《离婚协议书》申请和他离婚，一气之下，他根本来不及去看塞满他邮箱诸多其他合作伙伴和相关人士给他发来的简讯和通知，就急急忙忙跑来质问顾衍。
却不想顾衍竟是这种态度。
“......殿下——”见他这样激动，顾衍颇为有些诧异，出声唤道。
“小衍，你不要我了吗？小衍？”布鲁斯却是一改往日作风，一把抓住了顾衍的手，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泫然若泣，竟似回到了全身心依赖着顾衍，半刻也离不得的痴傻时期，喃喃道：“你说过你永远也不会和我离婚，会一直和我在一起的，你都忘了吗？”
顾衍当下被他惊到：“.....布鲁斯，你都想起来了？是吗”
几乎不敢置信。
“你总哄我说要做一个乖孩子，好孩子，但你自己却是一个坏孩子。答应我的事，通通都不想做到......你说过，永远都不会不理我，要永远和我在一起，你都忘了吗？”布鲁斯什么也不多说，仅伸出小指勾上了顾衍僵硬手指。
一如当初许诺之时一般——
使得两只同款婚戒交相辉映在了一起。
连续一个多星期的‘记忆修复手术’太过完整和仔细。
空白了十余年的记忆，一下子被找了回来，事无巨细一点一点一丝一毫都不曾被落下和遗漏，历历在目于布鲁斯脑海中呈现出，每一幕都清晰得可怕。
时隔数载，再度看到这样状态的布鲁斯。顾衍一下子被他出口的埋怨和委屈戳中了心房，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潸然泪下：“布鲁斯——”
“别哭啊，小衍，我不想看到你哭。”布鲁斯伸手揩去他眼角不自觉流出的泪。
顾衍不说话。
眼泪止不住得往下流淌，明明他不想哭的。
布鲁斯将他搂在怀里，柔声道：“你知道吗？小衍。”
“当初从高烧中醒来，第一眼看到你就像是看到了天使一样，从没有人对我这样好过，哪怕是我的血脉至亲，他们大多都想着算计我，控制我，利用我，哪怕是一点点所谓亲情的给予都苍白得可怜......”布鲁斯定定望着他，徒然告白道：“你是唯一一个在那个时候不掺任何杂念，真心对我好，照顾我的人，明明，明明那个时候你可以把我交给别人照顾，自己仅探视就足够仁至义尽了的，但你却偏偏真的说到做到亲自照顾我了，那个时候我精神状况很不稳定，总是故意给你惹麻烦，你也没有怪过我......倘若把我的整个人生比作深不见底，一望无际的黑暗，你就是那猝不及防出现在我生命当中的阳光，驱除了我整个世界的阴霾......”
布鲁斯愿意将一切溢美之词放到他身上：“其实，我是个很贪心的人，在第一眼看到你的第一个瞬间，我就很想拥有。”
顾衍哽咽。
“真奇怪？！明明最开始我们只是合作伙伴而已啊，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是不是，因为，你也其实早就喜欢上我了，而不自知呢？”轻车熟路地复述起二人的感情路，布鲁斯毫无压力，语气当中丝丝缕缕带得皆是柔情蜜意。
顾衍却徒然打断他：“......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布鲁斯把他想得过于完美，而他眼中的自己却卑劣，胆怯，自私得可怕......全身上下无一不是可鄙之处，他从来都不是完美的。
“只要我觉得好就够了。”布鲁斯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
曾经，很多时候顾衍都在保护着他。
现在轮到他来保护他了。
顾衍哽咽得有些喘不上来气，许久才找回了平静，艰难开口说出了自己讳莫如深的身世：“......凯撒.希里克是我的alpha父亲，我身上流着他的血液。”
“我知道。”布鲁斯毫不意外。
在痴傻阶段诸多事情都是他陪同顾衍一起经历过的，当中包括凯撒.希里克的追杀及顾衍身世的隐晦说明。所以，他也并不觉得顾衍隐瞒了他什么。
顾衍抬眸看他，颇为凝重地继而又道：“长老会和议会的人都已经知道了，我想，我们应当已经拿我和凯撒.希里克的dna样本去做过比对了......”
民众虽然或许还对他的身世仍存有质疑，但各个世家大族的掌权者却大都基本可以确定他的身世真伪，知道他的确是凯撒.希里克的后代了。这个年代科技发达得令人发指，只要随随便便弄到他和凯撒的dna样本比对，就足以确定他的身世。
而不幸的是——
他和凯撒.希里克，一个是帝国太子妃五星上将，一个是前帝国公敌，两人的dna样本军部和各大家族手中可能都有备份，要核实他的身世并不困难。
仅是——
从未有人朝这方面推测过而已。
“不出意料。”布鲁斯并不意外。
刚醒过来时，他早就被各家仇视凯撒.希里克的势力狂轰乱作或威胁或逼迫过了，就算没第一时间点开消息，对内容也是知道了个大概。
更妄论——
他的助手和亚沙曼家的来电还不住地对他进行消息灌输式的连番轰炸了。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紧跟布鲁斯的记忆恢复，顾衍似乎也一下子平静了下来，恢复成了那个最初刀枪不入的顾衍。
“你之前不是问过我，倘若我是波特曼的话，我是选你还是选继位的可能性和那些大家族的支持吗？”布鲁斯毫不犹豫：“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我的回答是，我当然选你。”
就像于波特曼而言，没什么比白一寒更重要一样。于布鲁斯而言，也不会有什么比顾衍更加重要，那是照进他阴暗生命里的唯一一道阳光啊。
他又怎能？
不竭尽全力抓住他。
“......可是。”顾衍却是犹豫。
他并不想看到布鲁斯为自己失去什么，因为，他实在太知道为了登上那个位子，布鲁斯为之耗费了多少心血精力和抱负。他怎么能忍心因自己而让布鲁斯失去艰苦拼搏奋斗出的一切呢？
只要真心仍联系在一起。
顾衍甚至愿意妥协退后一步，和布鲁斯先行离婚。
让他度过难关，避开这些大家族和长老会的珠连炮轰再说。毕竟，和这些盘踞迪亚斯多年的世家大族去斗是没有好处的，他为人谨慎，希望布鲁斯可以避其锋芒。
忍一时风平浪静。
“你以为没有这些人的协助？我就坐不得那个位子吗？无论是我的omega，还是皇位我都要，而且，要名正言顺的要。”只一眼，布鲁斯就领会到了顾衍的意思，但他却不妥协：“只要你愿意站在我的身边，我就什么也不怕.....就算失败，亦不悔。”
“殿下——”顾衍无法安心。
较之顾衍的谨慎，布鲁斯要锋芒毕露得多。
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太子，他积累的自身势力培植起来的势力暗中势力已是雄厚，给那些家族和亚沙曼家，顾家看得仅是其中一部分而已，布鲁斯早就做好了继位以后，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要削弱，拨除这些世家大族的准备。
之前一直没露风声没出手。
仅是惯性行事稳妥，打算等时机再成熟一些慢慢来而已。
顾衍猜到了一些，但却没摸透，才一直提防着他将来会对付顾家。可现在，他愿意为了顾衍，为了他们的家，去冒一次险，将计划提前：“一个alpha倘若连自己的o？你什么都不要说，只要把手交到我手里就足够。”
顾衍踌躇了下。
终是将手交到了布鲁斯手中，布鲁斯当即紧紧将他的手攥在了手心。
赌了。
因为，凯撒.希里克的存在。顾家已是受到了牵连和不少舆论的抨击。倒不如，殊死一搏跟布鲁斯赌这一把。只不过，顾衍仍有忧虑的地方：“......那亚沙曼家？”
他们现下的处境很微妙。
能多一方势力支援还是多一方势力支援的好。
“说到亚沙曼家，我刚好要和你说一件事。”可能事发突然，布鲁斯的逻辑也有点混乱，想哪说哪：“那就是，在我手术中参了一脚的，不只是我父皇那边和你们顾家，亚沙曼家也出了手......你不用对我失去记忆的事情心怀愧疚，也别管他们怎么说了，只要知道亚沙曼家没有立场站出来指责你，就够了。”
“什么意思？”顾衍微讶。
事件起初他就怀疑过亚沙曼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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