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将尽,海潮万顷黝黑,与天一色,陡峭的山崖寂寂,大陆风正随着夜尽而向海洋转变,在这时没有一丝风,只有寒鸦嘎嘎声刺破林子上空,群星在天穹上隐去,唯有一道流星在东天滑过弧线,一个长生梦,终被世界收回。
炎宵收回目光,一个人盘膝坐在一棵阔叶树下,神识探入脚下地脉,一道道灵纹自四面涌来攀上他身体,浑身泛着淡淡的火焰,是七杀大阵临时阵眼,而不能随便移动。
越是这样,感知越细致,身下山石有些冰冷,虫子在簌簌响爬动。
风又起了一点。
这次是迎面的海风,鼻子里闻出咸腥,呼吸肺中还有点湿凉,枝上黄叶随风飘零,洒落在地下,神情若有所思……
不知何处源由,炎宵想起了不知多少万年前,年少时求仙问道之路,那些带着火色的记忆,美丽而强大的师姐……
天仙元神一扫,知道这是道躯临时阵眼,难免躁动,情绪忆及过往。
但偶尔自省的回忆感觉并不坏,甚至是进步的一道台阶,炎宵没有刻意压制。
“又有仙人陨落了……”后面脚步声停,隐隐是那个人的芳香气息,但炎宵知道不是她,只是相似一个人。
琼阳仙子端着茶盘放在山石上,她是过来汇报大阵,这时茶香袅袅的馥郁白雾中望见了那道流星:“不知是哪一方的仙人。”
女仙试图分辨气息,但还是太远而失败。
炎宵是能看清是哪方,却不说,淡淡说着:“没有多少区别,客场陨落,灵机都是给外域世界回收了。”
不管怎么样,虽两域有微妙区别,但总的理论,都认为世界万物,皆由炁演化而生,但是和叶青所见原本道门,或者说太上的理论有区别的是——太上认为仙人神吏,是清灵之气结形化生。
但是这世界理论是,炁有着能级,性质又有石炁水炁区别,这些不是五行的意思,所谓石炁就是组成身体的基本单位,所谓水炁就是流动着那些灵机。
客场陨落,身体沉入大地,久久就变成了积累,同样,灵机也会被吸取。
要说万劫不磨,呵呵,不要说真仙天仙,就是号称圣人,如果抵达了别处领域,一旦陨落,面对这个天地藩篱,也难以脱出。
只有本身性质超越于世界,才可能摆脱世界的影响。
炎宵终是天仙,明白这事,只是这涉及隐秘,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却什么都不说。
“这也是……”
琼阳仙子听出来师叔心情不好,不再出声,俯身倾壶给杯子斟上茶水奉上,姿态优雅而有一股韵味。
外域阶层森严,但到每个派系的高层反有密切圈子,琼阳仙子是红云掌教之女,以亲近晚辈身份,自可以做这种恭谨而又透着一点亲昵之事,而倒茶娴雅举动中也可看出与基层仙人的区别。
在上层看来,只习搏杀,只使道术,不失一条勇猛精进的路子,而这样修炼,就算突破天人之隔,铸就仙体,也不过归于打手之流。
可以说,本域历史上,散修能成地仙者,寥寥无几,就算有,都是一时气运所钟之辈——而这样的人,能有几个?
虽喊着人人如龙,但大部分地仙,都是圣人门下。
在大多数真仙打手,为五百年一次雷劫的生死挣扎时,地仙还有闲情研究陶冶之事,也难怪她看不上普通男仙,盘算着要掳掠叶青到后宫中……不过看去现在希望有点渺茫的样子。
炎宵对小侄女这样的侍奉也习以为常,而且她的面容总让他找到那一个人的影子,只是喝完后一笑,将润滑细腻的瓷杯在手指间微微转动:“难得你给敬茶,说吧,有什么想问?”
“哪有……”琼阳仙子脸色微红,这说的她无事不登门一样,虽她确实是在为自己后宫大业做努力,但叶青那家伙似乎已经是师叔的眼中钉、肉中刺,她怎好直接提起?
炎宵见她不说,也不问,又自沉浸于一种回忆的情绪中。
“嘎——”
那只聒噪的寒鸦自这棵树上飞过去,振翅的颤动又激起落叶纷纷,有几片黄叶落在他头发上,都犹是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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