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罢,方初也挨着清哑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一坐下,伸手便握住清哑的手。
这动作引得又一阵压抑不住的低笑。
到这时,两人才发现房里有许多人,一屋子活人,正看着他们呢。有方氏一族的兄弟姊妹们,还有方初的表兄弟姊妹们,还有朋友。姑娘们站在槅扇后,少年们则站在槅扇外,都瞅着他们。
这些人中,初次见清哑的都低声评价:
“三嫂眼睛很净。”
“她好安静哦。”
他们都发现清哑的特质:安静。
那样华贵的礼服穿在她身上,都不能遮掩这安静;明明眼中泛着喜悦的光芒,也不让人觉得她活泼,只觉她在静静喜悦。
这很出乎众人意外。
在他们看来,清哑弄出那么多事,该是个不安分的人;或者是像谢吟月一样强势威严的人,结果,居然是这样安静的女孩儿。
他们看清哑,清哑也看他们。
目光很好奇、很纯净,就是没有新娘该有的羞涩。
面对这样的清哑,方剑等人都不好意思说笑打趣了。
有些不忍。
对,就是不忍。
真是邪门了!
方纹和方则很喜欢,都过来叫“大嫂”。
清哑微笑应了,脸上也有了羞涩。
方剑也挤过来,笑嘻嘻叫“三嫂,我是方剑。”
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方初总算回过神来,警惕地盯着方剑——这个堂弟。最是鬼精淘气,别出什么馊主意捉弄清哑才好。
方剑被他瞧得发毛,讪讪笑道:“三哥。别这么瞧我。弟弟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听你和三嫂弹一曲。就是那个‘联手弹’。三哥今日大婚,这么喜庆的日子,就让我们开开眼嘛。”
方初不想弹,因为他现在心不静,没法弹。
清哑也犹豫,因为她也觉得自己现在没心情弹琴。
众人见他们不出声。以为不乐意,顿时不由分说,搬琴的搬琴。抬琴案的抬琴案,拿凳子的拿凳子,摆放在床前,都安置妥了。方剑伸手笑道:“三哥三嫂请——”
方初无法。和清哑对视一眼,起身牵着她坐到琴案前。
结果,两人就像忘了走路一样,不会抬腿和甩手了,清哑左手按弦,方初右手弹拨,各管各的,那叫一个乱!
清哑急了。怎么会这样呢?
方初也冒汗,也觉得丢人。
两人便一心协调。越急越乱,不成个调。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
一兄弟疑惑地问:“他们真会联弹?”
方剑急了,道:“先前在郭家明明弹了的!”
那人道:“别是看错了吧?”
实在是两人联弹的方式匪夷所思,眼下当着人又弹不好,所以他不信,以为之前都是方初搞的鬼,糊弄外面那些人呢。
方则辩解道:“这还能瞧错!又不是只弹过一回,弹过好几次了,好些人都亲眼看见的。”
方纹忙证实确有其事。
严暮阳也道:“我那天就在跟前看的,真真的!”
方初把右手往琴上一盖,沉声道:“不弹了!改日吧。这又不是唱戏,张口就来。操琴原本讲究心境,今日忙了这一天,眼下又如此喧嚣不堪,如何能弹?纵勉强弹了,也没意趣。”
众人都恍然,都说是。
方剑赔笑道:“也对,今天日子特殊……”
一面说,一面心里却想,怎么先前在郭家弹了呢?
那会儿不也是锣鼓喧天的,许多人看着。
方初生恐他说出“三哥急着洞房,所以没心思弹”这样的话来,忙道:“改日能弹了,定弹给你们听。今日就算了吧。”
全福人忙走过来,趁机赶众人去吃酒。
她得了严氏嘱托的,不叫小辈们闹狠了。
大家见听不到弹琴,又怕方初,也不敢闹了,只得散去。
方剑落后一步,对方初意味深长道:“三哥,虽说今日是你大喜日子,也要节制些才好。”说完不等方初反应过来,飞快跑了。
方初恨得牙痒痒的,真想拉他回来踹他一脚。
一时人都散了,连赤心等人也让方初挥手命退下了,房里只剩下他和清哑,清哑顿觉轻松自如起来。
她问:“他要你节制什么?”
方初汗颜,尴尬地不知怎么回。
因岔开话题,问她:“你饿了吗?”
清哑摸摸肚子,道:“有些饿。”
方初忙走到外间叫人传饭。
吩咐毕,他走回来,看着她柔声道:“来,我帮你把这凤冠卸了。顶了这半天,脖子受不住吧?”
清哑感受了下僵直的脖子,道:“是。酸死了。”
戴着这样的凤冠,只好伸直脖子挺着,低头抬头转头都不能随心所欲,时间久了,真的很累。
方初忙小心帮她卸下凤冠,又叫她换礼服。
清哑一面活动脖颈,一面问他:“你不出去陪客?”
方初道:“不去。家里有的是人,不用我去。”
停了下又微笑道:“我今天是新郎,该歇着。”
清哑笑了,这才四下打量新房,一面为难道:“我的衣裳在哪?我找不到。去哪换衣裳?我还要换鞋……”
这可真是“新来乍到,摸不着锅灶。”
方初急忙高声叫道:“赤心!”
赤心忙走了进来,屈膝道:“大少爷有什么吩咐?”
方初道:“大少奶奶要换衣裳,你伺候。”
赤心道:“是。”
一面起身,过来拜见清哑。
拜罢。去开了新柜子,取了一套新的简便的红裙,也很喜庆。只没那么多繁复的刺绣和装饰,看样子是家常穿的,伺候清哑换上。
赤心道:“少奶奶皮肤真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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