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就不明白了,中了举人,便可以当府县学官,再下点力气,一县县令都不在话下。这些年来,天下一千多个县的县令,三分之二都不是进士正途出身。一两任官当下来,贫寒之家也能在乡里被敬为乡绅。”方氏说到这里,这才叹了口气道,“如此才能稍稍为家中父老遮挡一些风雨,更何况,徽州府能够出多少举人,也关乎在南直隶的地位。你还年少,不但自己是生员,金宝也是懂事上进的,你们松明山汪氏,还真是人杰地灵,有福气。”
汪孚林对自己考举人那是不抱什么期望,四书五经光背熟还不行,八股,雅称为制艺,那东西绝对是要天分悟性,外加无数习练才能有所小成的!于是,他对方氏的期许表达了深切谢意,却压根没往心里去,只当陪老太太闲磕牙。等到堂屋陪坐了一会儿,汪元莞就匆匆赶了过来,姐弟相见,他少不得又被汪元莞好一番埋怨。而方氏在旁边瞧着姐弟和睦,想到自家三个儿子明面还好,实则却为了田地财产暗自较劲,忍不住唏嘘不已。
而隔着一扇屏风的珠帘后头,则是几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在那悄悄偷窥,虽只影影绰绰看到汪孚林一个大概轮廓,可这并不妨碍她们彼此咬耳朵,嘻嘻哈哈地窃窃私语。直到方氏仿佛脑后长了眼睛似的,回过头来往这边看了她们一眼,她们方才吐了吐舌头,蹑手蹑脚溜了。
可通过和次间相通的门闪到最旁边的东梢间,她们就兴致勃勃说起了话。许薇更是按着胸口说道:“还好还好,祖母没有一口叫破我们的行迹,否则真的丢死人了!原来传说中那位汪小相公真的和我们差不多大,我还以为是个多老成的人呢,没想到被臻大嫂子责备的时候,还是会尴尬,会脸红的。”
“回头我一定要对衣香社的姊妹们说,汪小相公看上去挺腼腆的一个人,可从前在学宫明伦堂和县衙大堂上两次面对不利,居然还全都大获全胜!”
“可今天怎么没见他把儿子带来?我真想看看那传说中的汪金宝长什么样。而且听说昨儿个汪小相公还背着他回去,感情真好。”
“哎呀,这么好的题材,为什么那些读书人就没人想到写个话本或者写一出戏呢?那可比现在那些戏好看多了!”
虽说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到了稍大一丁点的年纪更是不可随便见面,可女孩子们兴奋地议论了一阵子,竟是又悄悄结伴去帘后偷听了。
外头也没说什么,只是方氏饶有兴致地问昨日公堂上十五粮长谒见的经过,可帘子后头的女孩子却都竖起耳朵听,哪怕听不懂也无所谓。最受祖母宠爱的许薇更是忍不住咬起了手指甲,浑然忘记了这是长辈们一直都让她纠正的坏习惯。
汪孚林起初倒没注意到有人在偷窥偷听,可当发现一旁的姐姐频频侧目去看那珠帘,他偶尔瞥过去一眼,就只见几个小脑袋团团挤在那里,当和他的目光陡然一撞之后,几个小女孩子登时起了一阵骚动。要溜走的时候,又不知道是谁踩了谁的裙子,哎哟一声从那帘子后头清清楚楚地传了出来。这下子,别说汪元莞面色有些尴尬,就连方氏也挂不住脸,遂扭头沉声喝道:“都在那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要么就规规矩矩出来打个招呼,要么就好好回房做针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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