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台风天气,男人们收起捕鲨大网,一只铁钩不慎把关长河挂住。关长河脚下没留神滑了一跤,庚武伸手将他拉住,不知谁人在背后勾来一脚,两个人冷不防栽下了水面。也不晓得一路上到底哪里得罪了那黑壮的南洋脚夫,一声不吭地,只独独对庚武阴森个脸儿,竟然也不停下来等他。若不是恰好一个大浪把二人冲开甚远,只怕两条命就落进了鲨鱼肚子。
秀荷把这些话对美娟复述,听得美娟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天呀,庚家就只剩下三少爷这一脉了,那梅家可真是黑了心肠!”
秀荷耸耸肩:“嗯……那脚夫也许只是没听见,但谁知道呢,总归是捡回来两条命。”嘴上这样说,心里也觉得梅家真是够阴毒。
“那么长河大哥呢,后来可有把小凤仙赎出身来?”美娟拣了一卷红线放进竹篮里。
“想赎,但人家小凤仙不爱从良,红姨也不肯放人。红姨把我哥掐了一顿,银子掏出来送回我爹那儿去了。”见胭脂香胰差不多已挑全,秀荷便叫店家用油纸包好,付了银子出门。
福城是这块地界最大的一座城,与春溪镇只隔着一条江。倘若懒得走长桥,那便乘一尾小船在江面上摇,摇不了多会儿就到了岸,城里的东西可比镇上的好还多。
再过半个月新娘就要上轿,老关福谴了秀荷出来采买女儿家的小繁碎。秀荷携着美娟一块儿来,美娟心眼浅、人善良,与秀荷十分合得来。她甚少出门,进了城这儿看看,那儿瞧瞧,好不新鲜。一忽而光阴便走到了傍晚,秀荷带她在云吞店里吃了点心,便往江边去搭船。
“硁硁硁——”一众弟兄正靠在码头上修船。庚氏祠堂这艘货船经年未修,许多零件都已朽坏,庚武要大家在试运前把所有的破损都修好。第一次走货必须开仓红,一定不能有半分闪失。
看见那湿漉漉的石阶上走下来两道倩影,一艾一绯清清丽丽,便纷纷调侃道:“大哥快看,那是谁家的小娘子来了~”
都是捕鲨队的生死兄弟,如今都已不再生分地管庚武叫“庚三少爷”。庚武为人磊落仗义,少年时又通读古史经书,文武谋略皆不落寻常人下,大伙儿都服他,自愿地把他改口叫“大哥”。
“呼——”打个呼哨儿:“那边的两位小姐,来都来了,也不过来与你家相公说一句话——”声音浑厚,偏叫周围人把眼神聚焦在姑娘身上,躲也躲不开,非要看过来。
“走啦,别理他们。”秀荷拽着美娟的袖子,隔空看见庚武一双锐利炯亮的狼眸,暗自把伞檐一低,假装看他不见。
那一袭浅艾荷袖镶花边小褂,身段婉柔纤瘦,难得把她箍在怀里“惩罚”一会儿,她才肯柔柔软软地把他叫几声“庚武哥”,清醒的时候却一看见他就躲。
庚武嘴角悄抿一丝笑弧,把木箱往船舱里一扔,表情肃冷肃冷的:“进城来也不与我打声招呼,路上不怕不安全。”
得,掌船大哥这控妻欲也是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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