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业在外头逛了一夜,发现有些不对劲,有不少人背着包袱往城外跑。他逆着人流走到邮局,准备随便问问,没想到就收到了回信,是东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其实这个志愿书他早在听到金医生的话的时候就试着投出去了,本以为不会有回信,没想到居然真的被录取了。
鲜红的大信封上写着正式的繁体中文,季业只认得几个中文字,上面赫然写着:“日本东京大学”。
整个晚上的难过和惆怅好像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他拿着录取通知书往家跑。
季府的大门大开着,但是一路上季业看见不少仆人收拾东西往外跑着,看见他这个少爷也没人瞥两眼,像是去逃命。他很是好奇的抓住一个眼熟的小丫鬟,“哎,这是有什么事啊……要去哪里呀?”
小丫头被拦住,抬头一看眼眶就红了,“小少爷,快跑吧,日军要打进来了,东北快不行了……”
季业心里咯噔一下,他怕了很久的事终于还是来了。他拽住小丫头紧接着就问:“我哥呢?家里人去哪儿了?”
“大少爷他们在医院,夫人昨晚上发病送到医院里去了。”小丫头的话没说完,季业就扭头往外跑,他的心里如鸣打鼓,好像,好像他要错过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没等他跑到医院,就有一个穿军装的男人拦住他的去路,“小少爷,季参谋请您立刻收拾东西,咱们马上要撤退!”
“我要去医院,我娘怎么了?大哥他人呢?”季业被男人抓着胳膊,动弹不得,只能蹦跳着大喊。
“季参谋说了,请您立刻收拾东西提前走,剩下的事情他会安排。”警卫员的声音很严肃,他很不喜欢和这个顽劣的小少爷打交道,但是长官的命令他不得不从。说着不管季业的挣扎,将他送回屋子里,“给您三分钟,收拾重要的东西,咱们必须马上出发。”
【系统!到底怎么回事?】季业在脑海里大喊,他下意识的将那张画夹在一本素描本里塞进怀里,那是他最重要的东西。
【按照历史的轨迹,今天晚上,东北会发生大事,沈阳即将陷落。】系统的声音严肃了点,【宿主请趁乱逃出城,东边的渡口有去往日本的船。】
【不行!我一定要看到大哥!还有母亲到底怎么了?】季业赌气坐在位子上,这一次的任务让他很是反感。
【错过这次机会,你将无法完成第一项任务,不但救不了你的家人,而且会改变历史轨迹,到时候时空法则干涉你将被强制送出这个世界!】系统半是劝告,半是威胁。虽然知道季母已经死了,但是对于系统来说,这不重要,反正只要宿主完成任务就好。
季业一下子犹豫了,他看了看自己手中‘东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觉得这份鲜红的通知书很是滚烫。
“小少爷,您好了吗?”门口传来警务员的询问。
季业随手拿过一边的大包,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扫进去,一边高声回答,“好了好了。”一边继续跟系统博弈,【只要到了日本就行,什么时候不管吧?】这是他惯常的招数,寻找系统的漏洞。
【嗯。】系统不痛不痒的应了一声,等到了那里就由不得你了。
【好,成交。】季业很快将包打了个结,心里立刻做了决定。相比于一时的分别,他更怕以后都看不见大哥和家人。
季业长了一副好相貌,装作害怕的乖巧的样子让警务员没有半分的怀疑。因此上车之后,将包当作丢给警务员去放,自己直接将车开走的季业着实让警务员没反应过来。看着绝尘而去的小汽车,警务员愣了半秒,打电话汇报,但是长官办公室的电话一直占线。
人的一生注定有很多的错过,季铭赶到家的时候,季业已经不在了,他心急如焚。母亲的骤然离世,父亲的怪异反应,自己的身世存疑,祖母坚持死守东北,季业的不告而别,一切的种种都让他疲于奔命,但是这个家还需要他,他不能倒!
季业第一次开这种老古董的车,但是一路上异常的顺畅,等他赶到码头的时候,正好一班船即将出发,他立刻追了上去,身上所有的钱凑在一起正好够上船,不由感叹命中注定。
季业一直站在船尾看着离他越来越远的码头水边,突然一个轰雷般的声音炸响,那码头被一颗地雷轰炸,一声巨响,烟雾弥漫,刚刚还没来得及出发的几只船顿时支离破碎,那上面的人也被炸得连影子都不剩。
季业被吓得一抖,天空有低旋的只剩直升机,季业回头一看自己这只船上插了一面日本国旗才算逃过一劫。只是他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多是沉重的压在心头喘不过气的疼痛,还有一股名叫后悔的情绪慢慢散开。
“长官,有人说在东边码头看见了咱们的车。”手下的警务员接了电话,扭头汇报。
季铭焦急的步子一顿,接着就准备往门外冲去。“快!备车!”
“长官,司令部有通知,让您立刻往南京撤退,车子备好了。”警务员这个电话还没来得及放下,另一个就又响起来了。
“备车去码头!”季铭的声音不容拒绝。
“报告长官!东边,南边两处码头被炸毁,西边的车站出现乱民。”门被一下打开,勤务兵敬了个军礼,汇报道。
“你说什么?”季铭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揪住那个警务员的衣领,目嗞欲裂,“你再说一遍,哪里炸了?”
勤务兵被吓得不轻,长官在整个司令部都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那种人,第一次看见他这么激动。勤务兵结结巴巴的说:“报告……东边和南边的码头。”
“现在东边码头情况怎么样了?”季铭右眼皮重重一跳,接着问道。
“具体情况不知道,但是应该没有人员生还。”勤务兵实话实说。
季铭直接揪着那小兵的衣领将他往后一推,自己也踉跄了一下,“什么叫应该?什么叫不知道!去查!”那小兵被吓到了,敬了个礼,转身就跑。季铭嘴里念叨两句‘无人生还’‘无人生还’,心里那块空白越来越大,“快!备车,去东边码头。”这下子没人再敢说一个不字了。
季铭隔着车窗看着被炸到面目全非的码头,那辆自家的小轿车就停到旁边。一瞬间,他觉得世界天旋地转,有人拿尖刀狠狠剜去他的心头肉,他记起昨夜大风大雪里阿业奔走时不敢置信的眼神,想起他那双冰凉的手,和冻得发红的脚。
他可能永远失去他最重要的东西了。
船靠岸的时候是深夜了,季业举目四望,绵长的海岸线边无数的船只停靠,在黑压压的天幕下好像一直延展到天边去。夜色里前方一片漆黑,只有零星点点的光,他跟着人流下了船,去不知道往哪里组走。
这里是敌国啊!季业的心里挺不是滋味,他不会日语,甚至身无分文,只有一封东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还有怀里一本速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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