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问我,我为什么要杀刘紫令吗?”姬六眯眼看着远远的村路上,那个正向这边走过来的身影,对刘小花说:“不过这件事我与人有约定,不能违背。但我可以用‘是’或者‘不是’来回答你一个问题,你慢慢想清楚要问什么,才能解你心中疑惑。”
刘小花心里‘砰’的一下。她觉得姬六这么说,就已经透露给她了最有用的信息,这就是告诉她,那个关键的问题,是可以用最简单的两个字来回答的。只要她问对了,一切疑惑自然迎刃而解。
可那个问题是什么?
刘二。
她虽然心里隐隐有点轮廓,可是却拿不准,不敢确定。毕竟只有一次机会。
犹豫之间,姬安已经大步地进院中来了。
一见姬六,便拜道:“公子。属下来迟。属下恭喜公子终于大病得愈大仇得报。”眼眶竟然有些泛红。他对姬六到是有情有义。
姬六抬抬手,让他起来。指着刘小花,随意说:“这是文娘子。”刘小花眼皮都没有跳一下,就被改了姓。不过算了,谁知道她本来姓什么呢。
姬安看看刘小花,恭敬地礼一礼叫“文娘子。”因为刘小花变幻了相貌,他并不能认得出她来。
见过礼之后,便有美人奉盘而来,绫罗绸缎金银珠玉宝气氤氲。
再奢华也没有。不一会儿,堂堂姬六公子便焕然一新,风彩依旧。
刘小花也被簇拥着去洗漱干净换了一身新衣裳。
不过等美人们抬了铜镜进来,刘小花免不了被镜子里那个陌生的丑八怪吓了一跳。到明白了,为什么程正治当时会让她给自己留条后路了。想必是以为她借尸还魂,以后真的就是这副德性。
给刘小花换衣服的美人好不羡慕。
小声夸她“文娘子真是好福气。公子待您这样好。”
刘小花打量着这些美人,里面没有一个是眼熟得,可见得与上次她见到的相比,又已经是另一批人了。
姿容上这些美人虽然比不上以前那些,可一个个行事规矩得多。一看就是当做仆人严加教导出来的,她们虽然羡慕她,可并不会太多嘴,也不好奇她跟姬六是什么关系。并不像以前那些,是被调教成以色事人的姬妾,硬塞过来的,什么事都先耍着心机来。
刘小花感受着这样的羡慕,心里到觉得世界真奇妙。
人人只看她外面光鲜,却不晓得她内里所要面对的凶险。大概人都是这样的?只看得到别人处处好,岂不知道别人的日子也难过着。
等她打扮停当,再出去时姬安已经走了,原本挤得满满当当的院子,也一下子空了。仆人与美人们俱都退了下去。只有姬六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悠闲地喝茶。见她出来,站起身来对她招招手。说“国宗的人请客。我们去吃席。”
就好像是长辈要带着小辈去走亲戚似的轻松。
刘小花走在他旁边。出了院子,姬安便过来跟在两个人身侧。其它人也鱼贯而行地,远远坠在后面。
姬六在前面不紧不慢款款而行。像是带着家人出游的公子哥。他的派头,从来是不小的。
国宗的人果然是真的准备了宴席,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美酒佳肴,让人远远闻着都食指大动。
这宴,就在村子外面的花树林下摆开。华丽的地毯,漂亮的玉器。只是,许多弟子手拿法器虎视眈眈的,有些大煞风景。瞎子也看得出来是一场鸿门宴。
国宗为首的那个修士,是个中年人。不过,并不是刘小花在小蓬莱见过的那个。
这个看上去要更沉稳一点,面白唇红,一看就是保养十分得当的。
姬六带着刘小花缓缓往那边走,口中饶有兴趣地对刘小花说“他叫区意。他这一支以前是不错的,不过后来就不行了。如今在国宗里不算什么人物。”
刘小花问:“难道国宗里也不太平吗?”
她没有想到,国宗也跟刘氏族内一样,分支繁多。不过想想,如果不是内部有分歧,想必也不会在这件事上派一个这样的人来。怎么也要派点有本事的,但那些有本事的可能是知道了姬六恢复了的消息,所以才推托到了这个人身上。
刘小花真心觉得他很倒霉。
姬六眯眼望着那个方向,说:“在各宗派之中,国宗问鼎多年。但凡没有外患,必有内忧。”
刘小花默默回味他的话。
两个人走近了树林。区意站起来,请姬六入席的姿势亦是十分的优雅,有名士之风。
姬六并不与他客气。落坐之后,刘小花便坐在他左手侧。
区意看了刘小花一眼。对姬六道:“还以为这是刘有容那个弟子呢!听师弟说,她是不死之身?”虽然极力掩饰,可还是漏出几分试探的意味来。
不过总地来说,他的作派到是让人觉得,他不是来杀姬六的,是来访关系不太好的旧友的。
姬六示意下仆给自己斟酒,慢悠悠地一饮而尽,才抬眸看向区意,说“刘有容那个有不死之身的弟子,自然是不在人世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坐在这里喝下你这些下了符的毒酒。我得以痊愈这件事,还要感谢你们的成全。不然我现在就算是还活着,也只是苟延残喘,要像狗一样四处躲藏而已。”
区意脸色异常地难看。
而那个斟酒的下仆,吓下手直抖。畏畏缩缩向后躲,似乎十分惧怕姬六。
刘小花在那一瞬间,竟然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刻骨的惧意。却不知道以前的姬六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让他们光凭这样,就已经如此胆寒?
“你们竟然拿出这种小东西来我面前?你们国宗这些年,实在没有进益。”姬六轻轻地笑着,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掷于桌面。又挑眉问:“或者,是你这一支没有进益罢了?我仿佛记得,你多年前是很得意的。怎么会落成这样?”
区意见他果然喝下去没有事,顿时面如死灰。只差两股战战。再听到姬六后面的话,眼中似有怨恨闪过。姬六不过三两句话,就似乎让他对国宗里其它的支派有了更深的怨言。
而见姬六没事,那些守在外围的年轻修士们,也是个个脸色大变。阵脚大乱的样子。他们从没有见过有人喝下这种符毒,还能不死的。
姬六视这些人如无物,懒懒散散地坐在那里,对区意道“我并没有刻意隐蔽行踪。想必你们国宗的人早知道我病愈了吧。可在国宗里能称仙上的有那么多人,却独独派了修为不上不下的你来跟我纠斗?难道说,也是不确定我的病到底好没好,才拿你做个探路石罢。我见你看到七彩凤凰如此惊异,想必你出来的时候,其它人并没有告诉你我可能是痊愈了的消息了?呵。你们这一支这些年,确实是不得势。否则这种要命的差事怎么让你来?”
那修士脸上又青又白,最后只是勉强说道“成王败寇,现在我落成这样,没有什么可说的。早年既然我宗门不察,被大公子你逃脱了,又在疏忽之下让你托姬姓称六公子,混迹于朝野祸乱了朝纲。这都说明我们技低一筹,步步算不过大公子。既然实力悬殊,那就迟早都有这一天的。但是大公子今日若要羞辱于我,是万万不能的。我身为王室血脉,自当有王室的气节。大不了以命相搏。不能杀你,让你难受一阵总是办得到的。”
一边说着,却在一边暗暗观察姬六。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破绽来。看来他到底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希望着姬六并不是真的完全好了。
可姬六连着喝了几杯,竟然真的是不以为意。
这种符,就算是修为再高深的人,沾一点都会化为灰飞,可他面前的姬六却并没有要解化的样子。
姬六动作虽然慢,可喝完那一壶只不过是一会儿的事。
就算是大罗金仙也不能喝下去的东西,他却这样轻描淡写地喝完了。仿佛喝的只是一壶普通的茶水。
这些修士终于不得不接受现实——他们已经在小蓬莱错过了最好的机会。不止没有杀死姬六,反而白送了他一程。现在还被宗派里的人当成了探路的石头。
年轻的修士们已经慌张不已。
他们从来自视甚高,却没有想到今天会遇到这样碾压性的人物。而这个人物,还是他们的敌人。一想到会命丧在此,个个面有惊惶之色。
区意也是心如死灰。苦笑说“没有想到,这么多年却功亏一篑。我也不敢求大公子手下留情。”
可这时候,刘小花心中却止不住地慌张起来。
她知道,这种慌张并不是属于自己的情绪,肯定是黑皮现在受到了损害,正在感到害怕,所以用这种方向来告诉她。她竭力稳定情绪,想让黑皮感受到自己的镇定与安抚之意。
照着之前灵的储备量,刘小花相信保姬六这一次不死,还是可以勉强做得到的。水镜虽然会受到很大的损伤,可黑皮不会有真正的危险,现在黑皮之所以这样惊慌,可能是场景重现之后的慌乱和害怕而已。
可就在她竭力保持镇定的这个时候,那个修士,突然向她看过来。
他原本和缓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似乎能把她看个透彻。随后,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喜意。口中向姬六道:“随大公子前来的这位,似乎不太舒服?这大好的天气,却汗如雨下,似有不适?不如在下帮她看一看。”说着,就伸手向刘小花抓过来。显然他觉得,刘小花可能是一个突破点。
他明显是看到了刘小花的异样,意识到也许姬六根本不是真的好了。
他认为,姬六之所以可以假装病全好了已有不死之身。关键的点,就在他身边的丑丫头身上。
这世上,想要达成表面的‘不死’不有一种办法。不有一种办法。就是‘替命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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